蓬莱：方宇瀚

【资料图】

长歌：杨桐菁

第四十三话：可愿？

“你……”

方默露出鄙夷的眼神，注视近在眼前的杨桐菁，心中愣是一个不痛快。他不再多看桐菁，随即把目光转向武引玉，诉之，“大嫂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起？这会有损身份的，赶紧回去吧。对于一个用着污秽手段，爬上主君榻上的人，多和他待一刻，我都觉得无比的恶心。”

“三弟！不可无礼！”

武引玉赶紧喝止训斥，急躁的眼神再次游移在他们二人之间。

然而，对桐菁而言，这般讽刺的话语不过是一笑置之，“少夫人不必动怒，我自知不讨人喜欢……当然，我也不会把某些自视过高的人，说出来的话放在心里。毕竟，今非昔比，总要顾及面子的说。”

听到这话，方默愣是瞪大了双眼，心间顿时掀起波浪来，“杨桐菁！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！你不过是父亲一时觉得新鲜的玩物而已！别把自己抬高了！”

此话一出，众人无一不惊。众所周知，如今的桐菁是被尊上捧在手心的宝贝，不能伤着，不能磕着的宝。纵使是支字片语，也等于是在践踏尊上的颜面，属于大不敬。如若被传入尊上耳里，恐怕……

“三弟，够了。你这真是太无礼了。”

武引玉前脚一迈，伫立在桐菁和方默之间。

他这么做，一是为了避免方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，伤着桐菁可就不好了。若是杨桐菁有什么闪失，那可不是方默一人能担待的。凭尊上对桐菁的宠爱，事发一人，便会牵连全员，到时候就真的是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。二，则是为了制止他们两人在针锋相对下去。阻碍了对视的视线，没了交流，自然就会平息下来了。

同样的，桐菁自知他的用意何在，也不好再继续争执下去了。他轻叹一口气后，便转过了身，对着身后的他们置下一语来，“三少主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……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，任之变为冲动、泄愤的催促，以致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入不了尊上的眼，无法任其大任。”

桐菁嘴上说着轻柔的话语，可字字句句却毫不留情地扎进男人的心间，无疑是刺中了方默一直以来都不愿面对的事实。

武引玉也是懵了，他没有想到桐菁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，宛如武器般，击中了，还挑弄那痛楚。刹那间，他惊慌失措，不知如何是好，只能赶紧转移话题来，“那个、那个，杨夫人出来也久了。再不回去，父亲会担心的。你、你们还愣在那儿做什么！快护送杨夫人回去啊！”

任光和他们也觉得不妥，立即应声向前去，准备护送桐菁离开。但这个时候的方默却耐不住了，怒语直斥出，“杨桐菁！你以为你是谁，你只不过是一个奴隶而已！你有什么资格来评论我！你别以为仗着父亲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侮辱我！总有一天，我会让你为了这话付出代价的！”

这一番话，说得极其凶猛，说得响彻云霄，让人不为之一震。方默不比方涛那样会克制好自己，他是属于情绪占据理智的那种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可是以前他从不这样失控的，或许因为是面对桐菁，所以才在一瞬间崩断了……

“是吗？”

桐菁不急不慌地转过了头，一挑眼眉，淡定得不能再淡定，“那我也清楚地告诉你，我不是以前那个被你们欺辱的杨桐菁。你们那时候是怎么对我的，我就怎样一笔一笔地讨、回、来，方欣就是最好的例子。你，可别步他的后尘啊。”

一袖拂下，脚步一迈，少年离开了。

带着满眼的怒和暗沉离开了那儿。

他的话再简单清晰不过，让听到的人都不为之一颤，特别是方默和武引玉。那一次，全部人都归咎于方欣骄纵而口出狂语，所以才落得远嫁的下场。但仔细想想，如果不是杨桐菁句句引诱，他哪会这么轻易地落入了圈套，以致覆水难收的地步，甚至还被尊上下了“永不相见”的命令来……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真的是你……果然都是你——”

池中的莲花微微一晃，粉嫩的花瓣轻轻一动，池面上激起圈圈涟漪，连同映射在水上的波波磷光也随之摇晃，寓意了某种序幕的开始。看来，谁也别想从这浮华中脱身而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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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，少年倚坐在阁楼的栏边，一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，一手顶着下颚，清澈透净的双目望着黑夜中皎洁的明月，心中若有所思，以致灼发的男人步近了身边都不自知。

“想什么呢？这么入神的。”

一语落下后，那绒毛斗篷也随之披在少年的肩上。他回头一看，尽把身后的男人映入了眼帘中，唇角也下意识地渐渐勾勒起来，轻声唤之，“尊上……”

紧接着，方宇瀚坐在桐菁的身后，从后方将少年给牢牢地拥住，空置的一手还置在那腹部上，轻轻地抚着，温柔地一笑置之，“我的菁儿是怎么了？想什么东西想的那么入神？是不是今天下午遇见默儿和玉儿，他们说了什么，让你不快了？”

闻言，倚在男人胸前的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，柔声道，“不是这样的，不关他们的事……我不过是看这皎洁白亮的月，看得出神了，才没有注意到尊上你来了。” 随之，他把掌心覆在男人置于腹部上的手背，又言，“而且，这肚子里的孩子最近挺闹腾的，我站着坐着躺着也不是……也就只有这个时候，他们才安稳些……”

“辛苦你了，我的菁儿……”

方宇瀚很是心疼桐菁，但也无可奈何，他只能把人给揽得更紧，将宠爱毫无保留地倾尽在少年的身上，好平复爱人的不适。他一边用脸颊摩挲着桐菁鬓发边，一边在他耳边低语来，“看来，这孩子并不像菁儿这般乖巧温驯啊……以后定会让你我头疼来着……”

听之，桐菁脸上的笑意越发地温和了，双瞳移至眼角，望了身后的方宇瀚一眼后，又眺望起远方的夜空，“这还说不准呢，而且我觉得活力点也没什么不好的。毕竟，身为方家，身为尊上的子嗣，柔弱无主可是不行的。不然，他们又怎能在波涛汹涌的世间存活下去呢？”

“菁儿……”

“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他们的职责，包括肚子的孩子，也是如此。他们既是流着方家的血脉，那便要有所承担。如若经不起波折，那可就妄为尊上之子了。即使前方是荆棘长路，他们也要跨过去。世间险恶多谋，我们又能护他们多久……只能靠他们自己了。”

此话一出，夕色目眸中映着的润光定下，不再摇晃。他也和少年一同把视线移至夜空中，附议道，“还是菁儿你知我心，识大体。我也希望这孩子能如你所述的这般，千万别长得和他们的长兄一样了……懦弱迟疑，过多顾虑，一事无成。”

桐菁缓缓地将上身转向后方，望着一脸低沉的方宇瀚，执起手来，附在他的脸侧边，轻轻地摩挲，“好端端地，尊上怎么说起这些了。况且，尊上这样子，菁儿是最不愿看到的。”

“菁儿……” 方宇瀚顺势将掌心覆在少年的手背，细细地品着这双手传递出来的温暖，“我也不喜欢这个样子，偏偏总是事与愿违。也只有在你这儿，我才能得到松懈些……菁儿，你也是时候告诉我，你和月梦他们究竟在策划什么事了吧？嗯？”

听到这话，那深邃的瞳孔稍稍一睁，停滞一会儿后，便立即回过了神来。少年不慌不忙，浅浅一笑，好似早已知晓男人已然洞悉自己做过的事情那般冷静、从容。随即，他径直地将上身倾向男人的胸膛，依偎在他的怀中，那支手依旧弥留于他的脸颊，轻缓言之，“果然，所有的东西是瞒不住尊上的……”

他说的话轻飘飘地，软绵绵地，看似如云如雾般，实则内里蕴藏的是无法见底的深意。

“尊上，可愿相信菁儿？”

阅历丰富又多疑的方宇瀚岂会没有发现这小可人最近的异常。只是在还未得到准确的答案前，他是不会揭穿、不会盘问的。然而，看着桐菁这副从容的样子，听着他与平时无异的语气答之，方宇瀚着实有些琢磨不透了。

“菁儿自知尊上的忧虑和疑心，可我还是斗胆想要一问，尊上您，是否愿意相信菁儿？”

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？

“要得我的信任，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啊。” 那手落下了，转而附在少年敞开的发丝上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，映着月光的夕色不时地映出冷凛的目光，唇角扬起，露出一副兴致远扬的神情，“好，我信。”

“但是，菁儿要知道，因为是你，我才会相信的。所以啊……你、可、别、让、我、失、望、啊。”

桐菁不语，只是径直地将视线凝注在男人此刻的容颜上，纤长的指尖轻绕过他的轮廓，清澈眼眸中拂过的深意比刚刚来得更深了，是柔与媚的结合，也是沉与淀的共谱。

“自是如此。不过，现在还不是告诉尊上的时候。请再稍微给我一些时间。待一切瓜熟蒂落之时，桐菁定毫无保留地将荣耀至尊给双手献上……献给我唯一承认，唯一效忠的君主，无人可取代。”

话音一落，来自夜空中的风朝着他们的方向吹袭而来，同时煽动起梧桐花蕊，引得翩翩花瓣纷飞于空中。翩翩的粉白之瓣，衬上黑夜之幕，漆黑粼亮，闪烁不止，尽构成一幅无法言喻的虚幻浮光之景、不知不觉中，空置的手相互握紧了，也牢牢地扣紧了指间。

此意，再明确不过，无需言语传递，一切的一切，于彼此的眼帘中绽放、蔓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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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霄灯道。

天居赌坊里，到处都是色子起起落落的掷声，也是赌徒们的生死一搏。身为花霄灯道中最大的赌坊，这儿随处可见迷失的人们，金银一掷的叫喊，还有焦虑和崩溃之间的一线边缘。这儿，也是最体现何谓“胜者为王，败者为寇”的地方，处处彰显着弱肉强食的氛围。

多少的妻离子散，多少的家庭破碎，都是起源于这“赌”字。

明知如此，但却让人一股脑地陷进里头，无法清醒过来，是戒不掉的瘾。所以，这天居赌坊才人来人往，生意兴隆得很，最是彰显出“贪、嗔、痴”的一面。直到人财两失，倾家荡产之时，才会使人清醒过来，可往往都是为时已晚了。

然而，就在天居赌坊的最顶楼里，一场谈判正在进行中。

只见，一名身穿黑纱金缕衫服的女人，手持着银制的长烟杆，挺身端坐在案前。松垮的衣襟至肩边，坦荡荡地露出迷人的锁骨和上胸处，一双白花花的长腿更是毫不吝啬地露了出来，尽显出一副高傲霸气的姿态。女人生得华美，他的眼帘上抹着嫣红的胭脂，丰满朱红的双唇微开着，吐出一缕轻飘的白烟。

紧接着，他发出性感的烟嗓音来，直说道，“武公子，我已经破例为你延期多次了。你今日再不还清欠下的我天居赌坊的债务，就别怪我琉璃无情了。”

眼前坐着的这个女人就是天居赌坊的老板娘——琉璃。他和虹蝶阁的月梦同是花霄灯道齐名的美人，但唯有一点不同的是，他行事狠辣无情，是属于说到做到的那种狠人。单看天居赌坊能在花霄灯道屹立不倒，居之榜首这点来看，就能知道此人的手段是有多高明了……

面对这样的人，即使是武引奇，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，也只能默默忍下这份被威胁的屈辱。武引奇别过头来，双拳捏得紧实，强压心中的不满，直回道，“你说吧，到底要怎样，你才可以把时限延长？我先下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……”

流离一听，笑得更高了，空置的手随之指了指案上叠高的债单，不禁挑高了音，又言道，“要怎样？武公子这是说笑了，我还想要你怎样啊~ 欠钱还钱，欠债还债，天经地义，我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啊。你也别再拖为好，要知道这利息是一天比一天翻滚得高，到时候哪怕是你赔上整个蓬莱，也还不上！”

“琉璃！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！” 武引奇怒道。

“碰！”

一击拍下，琉璃也不再与武引奇客气了，立即从座上站起，硬气地一语掷下，“这里是我琉璃的地盘，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！天居赌坊上上下下是以我说的话为规！今天就算门主来了，也做不了我天居赌坊的主，而你武引奇也不过只是一个在我这里输得什么都不剩的赌徒而已！”

“你——”

“怎么？不服了？”

琉璃随即从座位走了出来，一手执着那精致的烟杆，一手托在胸下，双眼瞌成一线，一边走向眼前的武引奇，一边开始数落他起来，“当初，可没有人逼着你来天居赌坊下注的，是你自己愿意来的，不是吗？赌局凶险，压得本来就是你自己本身，你此刻在这里不服又有何用。既是门主，也要遵守我们这里的条规，更何况是你这个武家长子，墨宗的继承人呢。别把自己捧那么高了，你其实什么都不是。”

此话一出，对武引奇而言，根本就是侮辱到极致。可就如琉璃说的，是他自己选择要来天居赌坊搏一把的，以致此刻的债台高筑，又能怪谁呢……

如若不是为了他的落儿，他也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……

想了许久，武引奇才松开了口，艰难地说道，“琉璃，是否还能再宽限多一些日子，我现在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……若不是父亲逼我至此，雨落的卖身契还在虹蝶阁那里，我也不会行此一举……算我求你了，要怎样才可以宽限……”

“哼，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富家公子不自量力，却还要逞强的面孔。不过……”

琉璃轻叹了一口气，挑了一下眉梢，“看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，我也不好做得太绝呢~ 毕竟，我也曾是烟花之人，但较幸运的是，我被义父收养，继承了天居赌坊，才有了今时今日这个地位。不然，我坑也和你那个小情人一样了……”

闻言，武引奇不自觉地便陷入了深思，沉默起来。

当日，董晴回去家中，并提出和离后，武邑生便大怒起来。他当下便不管武引奇的制止，愣是让人将花雨落强行送走，卖去了虹蝶阁。还不止如此，武邑生不但断绝了武引奇的俸禄，还放下了狠话：只要武引奇一天不把董晴从娘家接回，无论是他，还是其他人，就不会给他任何的资助。

武邑生宁愿逼死自己的亲子，也不愿他把那个祸害继续留在家中。但他也低估了武引奇对花雨落的一片深情，万万没有想到武引奇宁愿做一个赌徒，也不愿低头将董晴接回来，心里始终念着那个爱得至深的花雨落……

“武公子，我是能特别为你宽限，但是啊，你也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才可啊……”

“什么代价？”

回过神来，琉璃这话愣是将武引奇给激起，立即追问起来。

琉璃一副从容淡定，吸了一口烟后，又再缓缓地呼出，任凭白烟徐徐而上，再消逝于昏黄的阁楼中，“武公子，不知你是否有听过“抵押”这二字？”

“抵……押？”

“没错，将你最、贵、重、的东西抵押过来，暂且由天居赌坊保管。直到你还清了债务，便会归还于你了~ 当然了，这是有时限、有条规的……你，可愿？”